文｜謝澤鋒
編輯｜楊旭然
乘聯會的(de)最新數(shu)據顯示，新能源(yuan)乘用車滲透(tou)率已(yi)經(jing)突(tu)破55%，新能源(yuan)汽車實際上已(yi)經(jing)成為消費(fei)者(zhe)購車時的(de)首要選擇。
然而在(zai)新媒體平臺上，卻有(you)一群極(ji)力抵觸和反對電(dian)動車的人群，他們的視頻滿是情緒，但又可以稱(cheng)得(de)上現(xian)身說法，有(you)一定的專業(ye)能力，引來評論(lun)區無數(shu)水軍助陣(zhen)——他們就是汽車修(xiu)理工(gong)。
翻閱抖(dou)音(yin)、微博、小紅書等社(she)交媒(mei)體，反感新能(neng)(neng)源(yuan)汽(qi)車的修車師傅不在少數(shu)。時(shi)不時(shi)就對國(guo)產新能(neng)(neng)源(yuan)汽(qi)車極盡嘲諷之(zhi)能(neng)(neng)事，當(dang)然(ran)也能(neng)(neng)帶動一票“反對派”，共同掀起一些討伐聲浪。
在修車師傅激烈抗拒新能源車的同時，還發生過一些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私自”維修新能源汽車可能會被起訴判刑。上海(hai)兩名修車(che)工就因“解鎖”電池包被判入刑(xing)和拘(ju)役6個月，某位汽修博主還被三家(jia)國產車(che)企告上法庭，共計索賠700萬元之巨。
眾所周知(zhi)，和(he)燃油(you)車相比，新能源汽車時代(dai)的核心(xin)零部(bu)件徹底“變天(tian)”。 最明顯的差別在于動力系(xi)統，電(dian)(dian)池、電(dian)(dian)機、電(dian)(dian)控“三電(dian)(dian)”組成(cheng)了(le)電(dian)(dian)動車的“動力中樞”，替(ti)代(dai)傳統汽車的燃油(you)動力系(xi)統和(he)一系(xi)列復雜(za)的零件構成(cheng)，三者價值量占(zhan)比接近七成(cheng)。
新能源汽車品牌(pai)的整車質保時(shi)間普遍拉長，保養和維修(xiu)也(ye)相對(dui)更加(jia)簡單。再加(jia)上車企的維修(xiu)準入、安全標(biao)準等都(dou)和燃油(you)車時(shi)代(dai)有很大不同，這導致全國汽修(xiu)店的利益(yi)都(dou)受到不小的影響。
隨著新能(neng)源汽車保有量增多，汽車產業的時代(dai)轉身，正重構汽車后市場。很明顯汽車維修工(gong)人正在(zai)面對燃油車產業消退(tui)的威脅，但截(jie)至目前，能(neng)夠有效引導這(zhe)個(ge)群(qun)體進行技能(neng)和經營調整、維護他(ta)們利益的政(zheng)策都還比較有限(xian)。
汽修師傅們的抱怨是面對變革時一種無奈的選擇，同時也是對人們的提醒：在中國新能源汽車產業風生水起，口碑、業績、資本利得三豐收的同時，全國數量龐大的基層汽修師傅的利益，也需要一些支持和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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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矛盾
“我被三(san)家國(guo)產(chan)車企告(gao)了。”
今年2月(yue)，抖音上(shang)擁有53萬粉絲的汽(qi)修博主“龍哥修特(te)斯拉(la)”公開表示，自(zi)己被3家國產新勢力造車企業告上(shang)法庭。
小鵬(peng)、比亞迪、賽力斯共(gong)向其索(suo)賠高(gao)達700萬元，這可能是(shi)汽車維修自媒體領域最(zui)高(gao)的訴(su)訟(song)金額，如果敗訴(su)，這位博主不(bu)排除(chu)傾家蕩產的風險(xian)。
資料顯示，該博主(zhu)為北京滿格電汽(qi)修(xiu)(xiu)負責人，擁有十余年(nian)新(xin)能源(yuan)汽(qi)車維(wei)修(xiu)(xiu)經驗，加拿大卡爾頓大學機械工程碩士畢業。他主(zhu)修(xiu)(xiu)特斯拉，日常(chang)也會分享一(yi)些對其他品(pin)牌的看法。涵(han)蓋(gai)故障(zhang)診(zhen)斷、電池維(wei)護等實用技能，以(yi)“能修(xiu)(xiu)不換、為車主(zhu)省錢(qian)”的理念幫助用戶(hu)節省成(cheng)本(ben)。
被車廠起訴(su)，暴露出國產汽(qi)(qi)車廠商(shang)與汽(qi)(qi)車維修商(shang)之間的利益(yi)矛盾。?
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據上海高級人民法院案例披露，兩名汽車維修人員，為非法牟利，違反國家規定，對某品牌新能源汽車信息系統中的數據進行修改，導致電池運行的采集數據失真，引發安全隱患。最終，一人以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另一人被判處拘役六個月，緩刑六個月。
事情的緣(yuan)由經過(guo)是，A公(gong)司（某知乎網(wang)友稱是蔚(yu)來）為避免動(dong)力(li)電池在撞擊(ji)受損后(hou)繼續(xu)使(shi)用引發短路(lu)起火，BMS會在識(shi)別到碰(peng)撞后(hou)“上鎖”，禁止輸出(chu)動(dong)力(li)，進而降低安(an)全隱患。
按照(zhao)常規流(liu)程，動力電池應(ying)在完成維修檢查(cha)，確(que)保能(neng)(neng)安全使(shi)用(yong)后，才能(neng)(neng)“解(jie)鎖”，但這(zhe)種方式，費用(yong)較高且耗時較長，部分車主為貪圖便(bian)宜省事(shi)，便(bian)向二人(ren)詢(xun)問是(shi)否有其他“捷徑(jing)”。
二人選擇用(yong)“黑客(ke)”手段(duan)攻克(ke)車企封鎖，為(wei)電池“解鎖”，并以快速低價為(wei)噱(xue)頭，通過(guo)網絡(luo)平臺宣傳并招攬顧客(ke)，而這對于一些車主來說也是有吸引力的。
電動車(che)和(he)燃(ran)油車(che)的維(wei)修(xiu)流(liu)程(cheng)區別巨大。燃(ran)油車(che)發生事(shi)故后(hou)，車(che)主可以前往(wang)4S店或第三(san)方修(xiu)車(che)行進(jin)行維(wei)修(xiu)，但電動車(che)出現問題(ti)后(hou)，基本必(bi)須先經整車(che)廠官方檢測(ce)后(hou)，才能進(jin)入(ru)維(wei)修(xiu)流(liu)程(cheng)。
有(you)知乎網友指出上述的A公司就(jiu)是蔚來，在(zai)新浪黑貓投訴(su)平臺上有(you)車(che)主指出，自(zi)己選擇第三方維修廠后，電(dian)池(chi)就(jiu)會(hui)被蔚來遠(yuan)程(cheng)鎖電(dian)，必(bi)須要在(zai)官方服務站進行各項檢查(cha)，且需要更換4S店的配件，否則可能無法駕駛。
這樣一來，新能源汽車的修理權實際上已經封閉，出現了主機廠從汽修廠手里“搶飯碗”的局面。汽修師傅們會認為車企是在搶奪維修市場，而整車廠則認定外部汽修無法保證核心部件和乘車人的安全，雙方之間的矛盾由此產生。
02 爭奪
這些(xie)矛盾(dun)的背后(hou)，根本(ben)上是汽車產業正迎來一(yi)輪百年(nian)級別的巨大變革。
相比燃油車(che)的(de)動力系統，電(dian)(dian)池、電(dian)(dian)機、電(dian)(dian)控(kong)“三(san)電(dian)(dian)”組成(cheng)了電(dian)(dian)動車(che)的(de)“動力中樞(shu)”，替代了傳統汽(qi)車(che)的(de)燃油系統，且(qie)三(san)者價值量占比接近七成(cheng)，汽(qi)車(che)產品的(de)零部件數(shu)量大(da)大(da)下降，相應的(de)，需要進行維修的(de)零部件數(shu)量也大(da)大(da)下降。
更重要的是，在“軟件定義汽車”的時代，機械車輛變為“帶輪子的智能設備”，傳統物權法體系已無法覆蓋軟件控制權的問題。
車(che)企可通(tong)過(guo)編寫、更新軟件(jian)代(dai)碼，來實現(xian)優化(hua)(hua)、控制(zhi)車(che)輛的主要(yao)功(gong)能(neng)，這在(zai)(zai)燃油(you)車(che)時代(dai)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制(zhi)造(zao)商(shang)可以在(zai)(zai)不改動(dong)硬件(jian)的情況下，通(tong)過(guo)OTA（Over-The-Air）無線(xian)更新技術，遠程為車(che)輛添加新功(gong)能(neng)、修復漏洞、優化(hua)(hua)性能(neng)，甚至接管車(che)輛的控制(zhi)權。
這些變(bian)化給(gei)消費者帶(dai)來前所未有(you)的(de)體驗(yan)，如智能泊車、根據天氣情況遠程開啟空調等，也(ye)給(gei)車企帶(dai)來全新的(de)商業模(mo)式：從賣(mai)硬(ying)件的(de)一錘子買(mai)賣(mai)，到軟硬(ying)一體化乃至整個車輛使用周期全方位服務商的(de)轉(zhuan)型。
這種“遠程控制”也(ye)會(hui)(hui)帶來一種使(shi)用(yong)權的(de)遷移甚(shen)至“綁架”。近期就(jiu)有(you)網友(you)發帖稱，自己(ji)的(de)奔馳smart頂配版，OTA升(sheng)級后被通(tong)知方向盤加熱功能需要999元(yuan)開(kai)通(tong)會(hui)(hui)員，座椅(yi)通(tong)風需要1999元(yuan)開(kai)通(tong)永久(jiu)會(hui)(hui)員。當然，smart還(huan)“貼心”地為客(ke)戶提供了99元(yuan)/月的(de)“包月服務”。
尤其重要的是，一旦發生事故后，車企因考慮安全因素通常會對汽車進行遠程“鎖電”。深層次講，也是對消費者使用權的某種“剝奪”，目前來看是一種難以調和的矛盾。
法律層面似乎也出現了沖突，《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9條賦予消費者自主選擇權，但《網絡安全法》第22條又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需要承擔相應的安全責任。
監管(guan)層面(mian)要求，車企必須預防系統性安(an)全風險；車企要對未(wei)授權操作導致的(de)風險負責，而消(xiao)費者陷入迷茫(mang)：“我購買的(de)汽車，憑什(shen)么(me)不能自主處置？”
馬力(li)限制也(ye)是一種常見的情況(kuang)。今年5月，小(xiao)米SU7 Ultra還要求需在指定賽道(dao)跑出官方成績才能(neng)解鎖1548匹最(zui)大(da)馬力(li)，否則只能(neng)使用約(yue)900匹馬力(li)。
無(wu)獨(du)有(you)偶(ou)，大眾在英國上市(shi)的新款ID.3系列車型，需要購買“馬力(li)解鎖”服務(wu)，才(cai)能享(xiang)受到(dao)該車的最大動(dong)能；特斯拉在美(mei)國的新款Model Y推出了一(yi)項名為“加速(su)增強”的升級包(bao)，用(yong)戶需要支(zhi)付2000美(mei)元（約14467元）可為該車增加約100馬力(li)。
這些(xie)功能都是車企(qi)通過軟件釋放電(dian)(dian)機(ji)預留(liu)動力來實現，無(wu)需任(ren)何硬(ying)件調(diao)整。因此有(you)(you)車主(zhu)吐槽，自己買的電(dian)(dian)車僅有(you)(you)使用(yong)權而無(wu)控制權。極端情況(kuang)下，使用(yong)權甚至也(ye)會被剝奪(duo)。
此(ci)外，電(dian)動車企業通常會在銷(xiao)售時設置(zhi)一些限制性(xing)服務條款(kuan)，維(wei)修層面的(de)控制成(cheng)了重頭(tou)戲。比如，在非(fei)授權網點維(wei)修將(jiang)失去三(san)電(dian)系統(tong)質(zhi)保條款(kuan)，或者喪失某些服務權益(yi)。直接鎖(suo)死了消費者前往(wang)普通維(wei)修點進行維(wei)修的(de)可能。
這些現實問題，其實就是數字時代變革中，汽車深度智能化后引發的所屬權與控制權分離的新型矛盾，傳統的汽車維修成了這種矛盾中最先被犧牲掉的環節，這意味著修車店、修車師傅們原有的市場和利益將會大量消失。
想要緩解(jie)這些矛(mao)盾，需要多方協同，完全放棄其中某方的利益，勢必都會引起一定的反彈。
03 破局
連續6個月(yue)滲(shen)透率超(chao)過50%。
乘(cheng)聯會數據顯(xian)示(shi)，截至8月底(di)，今年(nian)新(xin)能源乘(cheng)用車(che)累計賣出(chu)753.5萬輛(liang)，同比增長25%，而且已(yi)連續6個月滲(shen)透率超過50%，8月份的滲(shen)透率更是首次突破55%，達到55.3%。
也就是說，消費者(zhe)在(zai)購買新(xin)車時(shi)，選擇新(xin)能源(yuan)乘用車的消費者(zhe)已經超過(guo)燃油車，新(xin)型能源(yuan)的社會正在(zai)加速到(dao)來。
存量(liang)方(fang)面，根據(ju)(ju)公安部最新(xin)數據(ju)(ju)，截至今年6月底，全(quan)國汽(qi)車(che)保有量(liang)3.59億(yi)輛(liang)，其中新(xin)能源汽(qi)車(che)3689萬輛(liang)，占(zhan)汽(qi)車(che)總量(liang)的10.27%。而(er)純電(dian)動汽(qi)車(che)已達(da)2553.9萬輛(liang)，在新(xin)能源汽(qi)車(che)總量(liang)中占(zhan)據(ju)(ju)69.23%。
快速提升的電動車數量，對維修等汽車后市場來說，是一個迫切的現實問題。
自1896年亨利·福(fu)特成功(gong)打造出第(di)一輛汽車(che)(che)，燃(ran)油汽車(che)(che)工業已經走過(guo)了上百年，汽車(che)(che)零部件產業及(ji)汽車(che)(che)后市(shi)場也隨之興起(qi)并發(fa)展至今。
燃(ran)油車(che)(che)發(fa)生事故(gu)后(hou)，車(che)(che)主可以(yi)自由(you)選(xuan)擇4S店(dian)或途虎等第三方維修店(dian)，配件(jian)(jian)的(de)選(xuan)擇也(ye)較為多(duo)樣，原廠件(jian)(jian)、正廠件(jian)(jian)、副廠件(jian)(jian)、拆車(che)(che)件(jian)(jian)可自由(you)選(xuan)擇，甚至可以(yi)在淘寶(bao)進行比(bi)價選(xuan)購。全中(zhong)國數以(yi)十萬計的(de)汽修師傅以(yi)維修燃(ran)油車(che)(che)為生。
相比之下，新能源(yuan)汽車的(de)(de)維修(xiu)更加依賴(lai)主機廠提供(gong)的(de)(de)服務，維修(xiu)周(zhou)期長，費用彈性低。
如果開放第三(san)方維(wei)修廠提供服務(wu)(wu)，可提供快速低(di)價的(de)(de)服務(wu)(wu)，具有巨大吸引力。理想狀(zhuang)態下，新(xin)能(neng)(neng)源汽(qi)車公司(si)可以通過培訓和(he)授權與第三(san)方維(wei)修廠合作，建立一套規范(fan)的(de)(de)維(wei)修認證體系，將部分非(fei)關(guan)鍵技術參數可有條件地開放給第三(san)方，保障安全性(xing)(xing)和(he)規范(fan)性(xing)(xing)，既能(neng)(neng)降低(di)用戶的(de)(de)維(wei)修成本(ben)，也能(neng)(neng)降低(di)自身的(de)(de)經(jing)營壓(ya)力，促(cu)進新(xin)能(neng)(neng)源汽(qi)車市(shi)場的(de)(de)進一步(bu)發育。
近日有澳大利亞媒體報道，比亞迪、極氪、小鵬、Smart和零跑五家中資新能源品牌因涉嫌壟斷售后維修業務，可能面臨最高1000萬澳元（4700萬元）的巨額罰款。
根(gen)據該國《機動車(che)(che)服務與維(wei)(wei)修(xiu)(xiu)(xiu)信息制度》（MVIS）要求，汽車(che)(che)制造商必須向獨立維(wei)(wei)修(xiu)(xiu)(xiu)廠公開診斷軟件、技術參(can)數(shu)等核心(xin)維(wei)(wei)修(xiu)(xiu)(xiu)數(shu)據，封閉的維(wei)(wei)修(xiu)(xiu)(xiu)體系可(ke)能導致售(shou)后成本上(shang)漲30%。
對于(yu)汽修(xiu)(xiu)師傅來(lai)說，想要(yao)跟上(shang)時代(dai)，技能和(he)(he)知(zhi)識的升(sheng)級非(fei)常重要(yao)。不同于(yu)燃(ran)油車(che)，電動車(che)維修(xiu)(xiu)需要(yao)機械工(gong)程與(yu)軟件(jian)知(zhi)識的結合。修(xiu)(xiu)新能源車(che)靠的是分析數據，和(he)(he)燃(ran)油車(che)憑經驗完(wan)全不同。
深圳(zhen)新能源汽(qi)車促進會預計(ji)，特區新能源汽(qi)車保有量(liang)超120萬輛，但(dan)持有專業證(zheng)書(shu)的維修工僅約2000人，缺口(kou)至少有2萬人。
目前，新能源汽車(che)維修師已納入國家職業分類大典，需要(yao)跨(kua)學科復合型人才(cai)，既要(yao)懂傳統機(ji)械，又(you)要(yao)懂電(dian)子、電(dian)器(qi)、電(dian)化(hua)學，還要(yao)會數據流分析，高級技師月薪可達2萬元(yuan)以上。
對于汽修師傅來說(shuo)，出(chu)路并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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