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三大芯片巨頭英偉達、AMD、英特爾,已經全部由華人掌舵——英偉達的CEO是其創始人黃仁勛,人稱皮衣教主;AMD的CEO是人稱“蘇媽”的蘇姿豐;而英特爾的CEO是今年3月才上任的陳立武。
英偉達起飛,英特爾掙扎,而AMD在蘇姿豐執掌的第一個十年超越了英特爾,現在又有挑戰英偉達的姿態。
十天前,AMD和OpenAI宣布雙方達成合作:
未來數年內,OpenAI將在多代硬件中部署6 吉瓦的AMD Instinct圖形處理單元(GPU)。它將在2026年下半年以1吉瓦的初始芯片推出拉開序幕。由此推斷,OpenAI 將從AMD公司購買價值數百億美元的數據中心硬件。
作為回報,OpenAI可以獲得購買約 1.6 億股 AMD 股票的選擇權,相當于約 10% 的股份。OpenAI將購買的股票數量部分取決于其履行合作伙伴關系條款的程度。
消息一出,AMD的股價單日上漲23.7%。
就連黃仁勛的回應都透露著一絲不淡定:“我看到了這筆交易。它富有想象力,獨特且令人驚訝,考慮到他們對下一代產品的熱情……我很驚訝他們在公司尚未建成之前就放棄了10%的股份。我想,這很明智。”
“富有想象力”“獨特”“明智”……表面是夸贊,實則是滿滿地不認可。
但如果一項本應威脅競對的舉措,若是獲得競對的大力贊賞,才該引人警惕不是嗎?如今黃仁勛的反應恰恰表明,AMD的勢頭,已經讓英偉達不能忽略了。
更關鍵的是,外界并不僅僅將這次合作看作AMD的一次勝利,而是認為,這有可能是AMD的某種轉折點。
這背后,對AMD掌舵者蘇姿豐的信心很可能也發揮著作用。她看起來一貫冷靜、克制、親和,與此同時她殺伐決斷、專注于“做最好的產品”,力挽狂瀾將AMD的股價從3美元左右拉升到如今的230美元以上。
去年秋天,哈佛商學院開始將蘇姿豐對 AMD 的管理作為案例研究。“這確實是現代美國商業史上偉大的扭虧為盈故事之一,”半導體行業歷史學家、《芯片戰爭》一書的作者克里斯米勒說。
實際上,如果看看蘇姿豐的來路,就會發現她從來不甘心做第二。
01
在AMD位于圣克拉拉的總部,蘇姿豐和幾位高級主管坐在她最喜歡的角落會議室里。會議中,蘇姿豐催促同事們務必達成那些為 AI 數據中心定制芯片設定的工程節點。
她說:“我們不能錯過任何一個節拍。現在我們處于負裕量狀態。無論在組織上做什么調整,都絕不能讓節奏放慢。”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英偉達和英特爾的辦公室。
十年間,蘇姿豐已經帶領AMD完成了對英特爾的趕超,下一個目標將是英偉達。
2014年蘇姿豐出任CEO時,AMD的股價徘徊在3美元左右,其在服務器芯片市場的份額大幅下降,以至于高管們將其四舍五入為零;并且已經裁員四分之一。位于奧斯汀的辦公室被出售后再租回來使用。
每個人都在想這個問題:公司還能走多久。
這是一家年齡比蘇姿豐還大幾個月的公司,在和英特爾的CPU之戰中敗下陣來,市占率只剩個位數,在方興未艾的智能手機業務上,AMD也根本沒有存在感。
一些董事會成員認為,AMD應該轉而生產低功耗的手機處理器,但是蘇姿豐不同意。
幾乎所有人都將AMD視為一艘將沉之船,但蘇姿豐卻發現公司仍有尖端人才和一批忠實的客戶,她認為,AMD要把賭注押在擅長的事情上,即打造強大的處理器。
也就是說,蘇姿豐既不想在新戰場當一個找機會的生瓜蛋,也不想在舊戰場屈居第二。
在出任CEO的第二天,蘇姿豐在全員電話會議上為全體注入野心:“我相信我們能做出最好的產品!”
而在第一封全員信中,蘇姿豐定下一個三管齊下的計劃:創造偉大的產品、加深客戶信任和簡化公司。
蘇姿豐為她的工程師們設定了一個目標:打造一款比上一代速度提升40%的全新CPU芯片。她還組建了一個團隊,致力于一個更加雄心勃勃的項目:探索如何為世界上第一臺百億億次超級計算機開發芯片,這種計算機每秒能夠執行100萬億億次運算。
這些決策揭示了蘇姿豐領導理念的核心原則。“雄心勃勃的目標會真正激勵人們,”她說,“之前的策略是,‘我們只需要在這里或那里做得更好一點,這實際上缺乏激勵作用。”
2017年后,隨著全新Zen架構的銳龍處理器發布,AMD重回牌桌,到了第二代銳龍,性能直逼英特爾芯片卻價格只有其一半。
從頭設計全新架構的三年里,AMD的服務器芯片市占率進一步萎縮,但這是蘇姿豐早已預料到的蟄伏期。不管是股東也好、董事會成員也罷,都不斷有質疑聲,這都需要蘇姿豐一一平復。她曾表示,Zen是否能成事,要至少等到第三代,但實際上到第二代就已經打消了內外部的疑慮。
也是從那個時期開始,普通筆記本消費者也對蘇姿豐的大名無比熟悉,“AMD YES”成為一句信仰布道詞,“蘇媽”成為中國消費者對蘇姿豐的親切稱呼。
2022年,AMD的市值達到1977億美元時,首次超過了老對手英特爾。當時已經85歲的AMD聯合創始人杰里·桑德斯激動地給所有認識的人都打了電話。
蘇姿豐還帶領AMD進軍高性能計算市場。她大力推崇 Chiplet 技術,這是一種模塊化的芯片構建方法,并已獲得巨大回報。她推出了全球首款7納米數據中心GPU,令業界刮目相看。最近,她又在兩年內將 AMD 的數據中心收入翻了一番。
如今,AMD的市值已經是英特爾的兩倍有余。雖然AMD在過去數年早已在AI領域布局,但一直到去年,蘇姿豐開始向外界公開宣揚AMD的野心,“AI + 數據中心加速器”成為未來戰略核心之一。
不做第二的蘇姿豐,必然和英偉達展開一場廝殺。
她能做到嗎?在《時代》雜志的采訪中,聯創桑德斯表示:“我對此一點也不懷疑。”
02
蘇姿豐有一個名場面。
2018年F1中國站大獎賽在上海舉辦,主持人攔住一個路過的中國面孔,告訴她,她是第一位被采訪的幸運兒,并貼心地問她會不會講英文。
這個留短發戴墨鏡、一身黑衣的女人就是蘇姿豐,她用英文回答:“我來自AMD,我們贊助了法拉利車隊。”
這個視頻片段在互聯網上頗為流行,主持人當時的驚訝和無措展露無遺。
這也不怪主持人,在一眾硅谷CEO中,蘇姿豐絕對是低調的存在,幾乎看不到她做出格的事,也不見她發狠斗氣。出現在鏡頭前,不管是什么場合,她總是掛上標志性的微笑,冷靜、克制又不失親和力地與人交談。
這與她的殺伐決斷的能量形成反差。
蘇姿豐1969年出生于中國臺灣,3歲隨家人移民美國,在紐約皇后區長大。她的父親是紐約市的統計員;母親曾是會計師,四十五六歲時創業。從小,她就展現出對科學的濃厚興趣。17歲的時候,她在麻省理工大學的兩個專業之間猶豫不決,一個是計算機科學,一個是電氣工程。
她最終選擇了后者,原因是電氣工程感覺是最難的。
也許多年后臨危受命、接下AMD這塊燙手山芋,其背后的驅動力早已在蘇姿豐十幾歲時就初見端倪。要選就選最難的,要做就做到第一,因為只有那樣才更接近“真正解決問題”。
蘇姿豐最終一路讀到博士畢業,在一眾硅谷同行中,當屬技術精英型CEO。博士畢業后她在德州儀器短暫工作,后進入IBM。她參與設計了一款芯片,通過使用銅電路取代傳統的鋁電路,芯片運行速度提高了20%。
高層很快發現了她的才華:1999年,也就是銅技術推出一年后,IB時任首席執行官郭士納(Lou Gerstner)任命她為技術助理。郭士納在20年后首次接受采訪時告訴《福布斯》 ,他最初擔心蘇的資歷太淺,無法勝任這份工作,但很快便打消了疑慮。
“事實證明,她是我辦公室里最優秀的員工之一。麗莎(蘇姿豐英文名)不循規蹈矩——她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打破常規。”
也是那段經歷,很大程度上幫助蘇姿豐成為了一個多邊形戰士。
她似乎總是房間里那個特殊的存在,比如商界巨頭中的那個“工程師”,“我看到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們為哈佛大學的MBA們工作,但事實是,這對我來說完全說不通。”再比如剛進入AMD的時候,她時常發現自己是會議室里的唯一一位女性。
她習慣快速地推進事務,聽完工作匯報經常說一句“很好,速度加快”。她會在凌晨把重要文檔給中高層轉發、早上就開電話會議討論細節;原型芯片到實驗室后,她常常親自下去檢查。
《連線》雜志在做了蘇姿豐專訪之后給出一個建議:去見蘇姿豐,最好穿著運動鞋。
當人們討論蘇姿豐能否帶領AMD攀上下一座高峰、與英偉達一較高下的時候,都不會忽略一點——這種當“Underdog(下狗,在競技比賽中處于劣勢、不被人看好的一方)”的處境,這種在對方已經搶占了大部分市場的情況下依然要去爭第一的戰略,也許是很多CEO的地獄,但卻是蘇姿豐的“舒適區”。
03
如果是在球場上、在格斗的八角籠中當“下狗”,逆襲的方式很簡單,上場、打贏。但是AMD要想突圍,需要客戶的買單才可以,而客戶是否買單又受到既往經驗和遷移成本等多重因素的牽制。
當Zen架構第一代銳龍芯片推出后,蘇姿豐帶著她的團隊,全力推動新一代芯片的研發,并開始向那些疲于奔命的數據中心客戶推銷。
即使在AMD沒有芯片可賣的時候,她也已經花了數年時間建立客戶關系。她曾駕車超過四個小時,穿越得克薩斯州的冰暴去拜訪惠普企業現任首席執行官安東尼奧·內里(Antonio Neri)。
“我當時對AMD的上一代產品感到失望,”內里說,“但她向我展示了她對需要做的事情的堅定信念。”
如今在AI領域和英偉達爭做“賣水人”,蘇姿豐同樣需要說服合作伙伴“試試”。
這次和OpenAI的6吉瓦算力交易背后,起因可以追溯到2023年,當時OpenAI首次開始在AMD硬件上運行其部分模型。在接下來的幾年里,AMD就即將推出的MI450芯片的設計尋求這家人工智能巨頭的建議。
“隨著我們與OpenAI關系的加深,我們擴大了在各個堆棧領域的合作,尤其是在軟件方面。”AMD的人工智能高級副總裁瓦瓦姆西·波帕納(Vamsi Boppana)表示。例如,AMD與 OpenAI 合作,使Triton(OpenAI 用于GPU編程的開源語言)與AMD芯片兼容。此前,它僅支持 Nvidia GPU。
對于英偉達而言,軟件長期以來一直被行業觀察家視為鞏固其市場地位的有力工具。例如,英偉達的編程軟件CUDA在訓練AI模型方面構建了一道強大的護城河。
但瓦姆西認為:“如果世界處于某種靜態狀態,沒有發展,只有大量采用相同架構的舊軟件……那么,肯定存在著巨大的護城河。”。但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創新步伐正在使芯片編程軟件更容易使用。“從長遠來看,我認為它的重要性會越來越低。”
更關鍵的是,人工智能時代對算力的渴求程度,遠遠超出之前計算機領域芯片之戰中的市場需求。在算力饑渴的驅使下,所有牌桌上的玩家都想要降低對英偉達的依賴,包括OpenAI、Meta、谷歌在內的眾多公司也都紛紛自研芯片。
蘇姿豐有很強的公關能力,并且引以為傲。此前,AMD已經和微軟、Meta、特斯拉等諸多公司有良好的合作,由于AMD此前優秀的表現,這種關系也將更容易延伸到人工智能領域。
在不久前的一次《連線》雜志的專訪中,蘇姿豐就回憶稱,2012年她剛剛加入AMD的時候,微軟還只是他們在游戲領域的早期合作伙伴。
過去十多年里,二者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微軟也宣布,他們不僅在下一代Xbox游戲機上使用AMD,還將在整個云計算領域使用AMD。
AMD與 Meta 的合作也完全一樣。蘇姿豐還記得第一次與Meta的對話,她說:“給我一個機會吧。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我知道我會向你證明這一點。我會成為你最好的合作伙伴。不僅是你最好的技術合作伙伴,更是幫助你整合技術基礎設施的最佳合作伙伴。”
和OpenAI的合作會被外界視為AMD沖擊萬億的一個轉折點,也就并不奇怪了。透過這次合作,不難看到背后蘇姿豐的多年布局和耕耘,OpenAI與其牽手并非AMD追擊英偉達的起點,而是一個爆發點。
至于“AI泡沫論”,蘇姿豐并不贊同。
在她看來,這樣的說法未免有些狹隘。
“我真的相信這是一個為期10年的超級周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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