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曹雙濤
編輯 | 楊博丞
題圖 | IC Photo
隨著國內地產行業進入到深度調整期，裝修行業正迎來瓶頸期。
金螳螂2024年Q1財報顯示，公司營收和凈利潤雙雙下滑。“家裝第一股”東易日盛自行統計數據顯示，2023年以來的閉店，涉及未按原有流程履約的客戶1792戶，金額約1.63億元。涉及供應鏈廠家716個，未支付的采購金額約8560萬元。
圖源：企業預警通
截至今年5月27日，公司未結案件共計121件，涉案金額合計約為6253.02萬元，其中公司為原告的案件金額為3525.63萬元，為被告的案件金額為2727.39萬元。
2024年如何才有未來？愛空間十周年大會上給出的答案是生活方式提案者，即為客戶提供系統化的家裝解決方案。同時愛空間發布Y系列、L系列、X系列滿足不同用戶群體需求，并提出新關系空間、新情緒美學、新秩序收納、新場景方案、新健康標準的五大“居住感坐標”，重構家庭居住價值，提供更加系統化和個性化的家裝方案。
成立于2014年的愛空間，正值互聯網家裝行業探索階段。行業歷經十年探索衍生出三條路線：一是以土巴兔、齊家網為代表的信息撮合平臺，靠賣價值線索盈利；二是以愛空間、家裝e站為代表的類京東模式，平臺深入家裝產業鏈，自行對接客戶需求；三是以酷家樂、住小幫為代表的設計平臺工具類模式，快速生成效果圖和裝修預算。
但不管是土巴兔5次折戟IPO、齊家網2022年至今股價一蹶不振，還是愛空間選擇“賣身”貝殼，或是抖音旗下住小幫先后被爆停止簽單、安排退款，皆在說明傳統家裝行業是一個難以被互聯網改造的行業。
圖源：雪球
這背后在于業務模式的相對標準化、可復制化，是互聯網各類模式成立且持續運行的原因。以此為基礎，互聯網企業或憑借先發優勢，或在資本助推下通過價格戰持續完成對行業洗牌，進而形成馬太效應。電商、外賣、即時零售、網約車等業態均符合該邏輯。
但因人性具有多樣性、復雜性，互聯網企業需通過不斷引入先進技術對供需兩側進行監管，持續降低售后和運營成本，并保證業務符合相關法規和政策要求。閑魚等二手電商平臺本質上做的就是強人性生意而非電商生意，這正是二手電商平臺售后不斷的根源。
但家裝行業卻是一個完全難以標準化、可復制化、強人性的生意，確定裝修風格階段，客戶審美不同、預算不同。施工階段地磚、涂料、燈具、花灑、柜子、地漏、水管等裝修材料價格、風格、款式不同，多種材料組合又存在較大差異。水電師傅、地磚師傅、櫥柜師傅、木工師傅地區工價不同、性格和人品不同、對裝修質量要求也不同。類似住小幫提到的輸入面積即可查看裝修價格，更多只是參考意見。
后期驗收階段，客戶對裝修顏色不滿意、部分施工質量欠佳等等，又很容易讓客戶和裝修公司扯皮。這就意味著互聯網家裝本質上只是打著互聯網的名義，干著傳統家裝的工作。
但在傳統家裝這樣一個強信任、信息不透明、分散性和售后高的市場中，三大系列和五大“居住感坐標”真能成為愛空間的救命稻草？愛空間又要如何“刷”出新未來？
一、行業同質化競爭，增項問題難以解決
基于傳統家裝行業存在如施工時間難以把控、裝修師傅水平參差不齊、裝修中存在大量增項、裝修材料價格不透明等現實痛點。愛空間打出48天交付、不分包的口號，并組建自有裝修團隊以及裝修材料供應鏈。
簡單來說就是以時間確定、價格確定、質量確定、服務確定、環保確定這五大確定構建標準化流程和服務。
從事家裝行業多年設計師劉楊告訴DoNews，愛空間的這五大確定很多中小裝修公司也能做到，但在實際裝修過程中能否真正執行，恐怕還值得商榷。
以裝修中的增項為例，這或和施工和驗收階段客戶調整裝修風格有關。如有的客戶裝修前期覺得電視背景墻無所謂，不想投入太多資金。但看完親友家以及抖音和小紅書上的裝修，又覺得電視背景墻需要好好裝，這必然會產生增項。
但更多還是和傳統家裝本質上是一個同質化嚴重的市場，這也是很多消費者跑完當地幾家裝修公司后發現，同一裝修風格幾家裝修公司的報價相差可能不是很大的原因。
裝修施工環節中的門、窗戶這些項目，客戶或能自行采購。但客戶對裝修材料和施工環節不懂，和師傅之間存在的信息差。客戶時間和精力有限、既無法做到全程監工也不可能每個項目都和師傅扯皮。基于此，改水、改電、防水、木工吊頂、地面貼磚、墻面乳膠漆這些項目很多客戶會選擇走裝修公司。
但一方面，這些項目師傅或按照平方收費或按天收費，且區域價格相對透明。嚴重低于市場價，師傅們基本不接活。另一方面，相關材料代理商雖會給到裝修公司返點，但代理商基于成本、客情、利潤等因素考慮，給到裝修公司的價格整體相差不大。
嚴重同質化市場，裝修公司雖會推出如贈送軟裝禮包、贈送定制柜子面積等活動吸引客戶下單。但因裝修公司獲取有效價值線索不易，行業更多采用低開高走打法。即互聯網家裝行業前幾年打出的幾百平方全包、幾十天完工，以及現在的幾萬元可做到百平方簡裝，且使用一線品牌裝修材料。
但在自己和材料商已經很熟悉，且安徽省界首市這樣一個小縣城人工成本相對較低，自家硬裝也達到1000元/平方。類似于愛空間對外宣傳稱，全部使用一線品牌材料，如電線使用特變電工、防水漆使用立邦、強電箱使用西門子等等。綜合考慮到愛空間的體量、高線城市人工成本等因素，預估每平方硬裝需在1200元-1400元之間。
高開低走拿下客戶后，裝修公司要么選擇對裝修材料偷工減料降低整個項目成本，要么選擇增加大量項目，并以各種說辭回應客戶種種質疑，這正是裝修行業售后較多的原因之一。
如劉楊所言，在抖音平臺有網友分享愛空間的實際裝修效果，使用索菲亞定制柜子從拉桿到抽屜到玻璃門均需加錢，且使用的柜子質量相對一般、味道相對較大。
圖源：抖音
在小紅書上不僅有不少網友稱愛空間說是一口價無增項，但處處以個性化為由頭，需要加錢。甚至小紅書還衍生出如愛空間櫥柜增項、愛空間瓷磚增項等搜索詞條。
圖源：小紅書
你覺得裝修公司增項這個問題能解決嗎？劉楊反問道我們，你覺得同質化市場、現在裝修公司訂單愈發減少，這種情況怎么解決？
二、業務模式矛盾，盈利和高服務之間如何達到平衡？
除增項問題外，讓劉楊有些費解的還是愛空間的業務模式。劉楊接著表示，愛空間打出的自營加確定時間交付，實際裝修中確能實現。很多裝修公司在當地新房交付后，為給客戶直觀展示公司裝修實力和實際裝修效果，120平方的房子45天極速完工，60天入住。畢竟現在裝修材料已經大幅度升級，此前裝修屢屢被爆的裝修甲醛超標問題得到很大改善。
但快速交付趕工期意味著木工、水電、貼磚、門窗等項目需同時進行，比如說，兩個木工師傅在客廳吊頂，兩個水電師傅在衛生間內改水電。兩項完成后，貼磚師傅需快速進場，這對裝修公司資源整合能力要求極高。
這正是愛空間模式的弊端：一是為完成約定時間內交付，趕工期很容易出現部分裝修質量不達標的情況。二是總部和分公司基于利潤最大化考慮，考慮的是同一時間內多個項目同時進行。但自營人力若無法跟上，又會出現超出裝修時間。且若是資源協調不到位，又會出現直營改外包的情況。
三是養大量木工、水電、吊頂等師傅，愛空間到底需承擔多大的人力成本？且裝修公司又不可能保證能夠同一時間拿下大量訂單，這又很容易出現人力成本過高帶來的虧損問題，導致愛空間無法大規模擴張。換言之，愛空間所提出的五大確定和自營模式相結合后，實際上就是相互矛盾的存在。
劉楊所提到愛空間的這些弊端，目前均已顯現。在小紅書平臺上，有不少網友曬出和愛空間合作過程踩坑的經歷。鋪地板存在縫隙、調整方案前設計師和管家不和客戶確認；大自然地板一個月出現質量問題，售后反復拉扯；對外宣傳全直營，但門窗還是分包，施工方和設計師協調不到位等等大量售后。
圖源：小紅書
同時愛空間發展十年，目前業務也主要集中在北京、天津、鄭州、深圳等14個城市。或許這是愛空間基于人口密度、市場需求所做出的綜合衡量，但頻繁的售后問題也讓愛空間的擴張面臨更大難度。
更讓劉楊無法理解的是，愛空間和客戶簽訂的合同顯示：自本合同簽訂當日甲方應當按照與乙方確定的價款一次性向乙方支付全部款項，乙方收到甲方支付的全部款項后向甲方供貨并安排進場施工。換言之，客戶還未看到任何裝修效果，需提前支付十幾萬或幾十萬的裝修費用，這在整個行業中幾乎少見。
圖源：受訪者提供
劉楊指出，目前市面上很多裝修公司要求客戶支付工程款，普遍采取70%：25%：5%的方式。尚未施工前，客戶支付70%用于裝修公司施工階段支付相應的成本。驗收完成后，客戶支付25%。完成30天或40天后，裝修不存在任何質量問題，支付最終的5%。愛空間到底是缺錢還是對自家裝修不信任，會讓客戶支付全款呢？
全款模式的弊端特別突出，一方面很多客戶裝修前，少則跑幾家多則跑十幾家裝修公司進行對比。其他裝修公司不需要支付全款，愛裝修要求支付全款，必然會勸退大量客戶，這影響愛空間拿下更多訂單。
另一方面，若客戶發現愛空間裝修存在不少質量問題，但因已支付全款，針對售后問題會反復和愛空間扯皮要求愛空間退款。客戶在這種狀態下，很容易會在網絡平臺上發布相關圖文或視頻吐槽，這又繼續反噬愛空間獲客能力。業務的矛盾，讓愛空間又無法避免售后，愛空間后續獲客能力也成謎。
三、高線城市全屋智能興起，傳統家裝和全屋智能互相搶食
劉楊接著表示，現階段很多傳統裝修公司的生存壓力愈發增大。這除和房產因素有關外，全屋智能也在和傳統家裝企業共同爭奪市場。
類似于安徽省阜陽市這樣的下沉市場，此前全屋智能市場一直不溫不火，一是和全屋智能價格相對昂貴且部分消費者覺得售后不便有關。二是和消費者因素有關，當地市場很多父母在為子女準備婚房時，裝修往往由父母一手操辦，但老一輩更青睞傳統風格的裝修。
但目前全屋智能的風，正逐漸從大城市吹到下沉市場的意味。
一是現在很多老一輩擔心自己給孩子裝的婚房，因擔心孩子不喜歡，結婚前又要返工，直接丟給年輕人自己裝。
但下沉市場的年輕人獲取信息能力和高線城市年輕人本就相同，他們也更青睞科技化、智能化。基于此，最近這一年多很多年輕客戶會問自己，你們公司能否做全屋智能裝修。
如劉楊所言，奧維云網數據顯示，今年1-4月份，精裝修市場智能家居系統配套中，新一線城市需求最高，規模達到2.5萬套，市場份額為56.3%。
在增速方面，三線城市增長最快，同比增長887.2%。智能開關在新一線城市需求最高，規模達到1.72萬套，市場份額為47.8%；在增速方面，三線城市增長最快，同比增長1028.5%。
二是廠商為爭奪市場份額，價格逐漸下放，甚至給到的價格比傳統裝修公司報價還要低。
如歐瑞博單身公寓解決方案7999元起，海爾三翼鳥的兩居智享版解決方案9999元起。有數據統計，當前全屋智能的價格主要集中在1萬-3萬元，該價格區間占比為41%。趨勢和壓力之下，自家公司逐漸和全屋智能企業合作，自己也開始學習全屋智能相關知識。
劉楊所說的問題也正是愛空間需要思考的問題，或許當前國內全屋智能市場滲透率不高。但愛空間重點布局的高線城市，全屋智能氣候逐漸成熟，下沉市場全屋智能逐漸興起。
且深圳市住房和建設局在《深圳市關于加快全屋智能應用 提升城市建筑品質的意見（征求意見稿）》，提出到2025年，全市新建住宅以及政府投資新建學校、醫院、文化體育場館等公共服務設施項目全面實施全屋智能應用。
在智能化和科技化，以及愛空間提出的五大“居住感坐標”美學下。客戶又會如何抉擇呢？更甚至說，在當前傳統家裝行業多項問題難解，愛空間是否需要考慮布局全屋智能，現在布局時間又是否來得及？未來又要如何應對華為、小米、海爾等企業的競爭？留給愛空間待解的問題，還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