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耳東陳
運營?/ 小餅干
又學會新詞了，這回是「官媒」教的：
性緣腦。
昨天一早，央視網激情開麥，直言#有的甜寵劇能不能別太性緣腦#，同時呼吁創作者讓大家吃點好的，別再把搪塞當成離譜劇情保護色。圖文并茂，配圖更是相當于「公開處刑」，留言評論中不乏積極對號入座的。
這條微博發出后，兩個維度的聲音：
支持者認為，國產劇苦瞎撒糖久矣，尤其仙俠是重災區，生生世世六道輪回都不夠主人公談戀愛的；現代劇屁股歪得更是可以，通篇為了給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助興，大有不顧一切的架勢。
反對聲也有，除了為反權威、維護「正主」的理由外，影視類賬號的不同觀點值得傾聽：認為媒體觀念不進步，認不清現實只是一味抨擊電視劇談戀愛，而觀眾愛看的恰是愛情戲；追問如何定義「性緣腦」，該罵的是無腦甜，而非正常邏輯下的愛情線；質問創作的「安全區」，戀愛戲安全系數最高，真·現實讓拍？
我們分幾部分掰扯性緣腦和糖色這點事。
一、為什么「搞對象」招人煩了？
觀眾到底喜不喜歡看「搞對象」，是主動嗑糖還是被動被糖色洗腦，關鍵還是取決于對象怎么搞，以下幾種是反例：
第一，喧賓奪主。吐槽國產劇一度有一種說法，拍醫療劇、刑偵劇、律政劇，就是看大夫（醫生）、警察、律師變著花樣跨行搞對象。相對來說小眾的職業本來是通過熒屏走向大眾的機會，最后也變成了偶像+戀愛，包括但不限于消防員、飛行員、心理師、營養師、馴犬員等，還有一度被拍爛的「特工愛情故事」，諜戰劇也是被荼毒的重災區，鬢影香衣的俊男靚女在舞廳里跳著愛著就把任務完成，若較真上綱上線，以戲謔歷史被問責也不冤。
第二，懸浮虛假。隔行如隔山，要講好一個行業故事需要扎實的專業知識儲備，需要創作者體驗生活，田野調查，甚至有的作者為了寫好某個行業，而考取相關資格證的。但對于流水線上的產品來說，大部分的偽行業劇都由IP改編而來，資方急于變現回款，搜羅3—5個單集不超過5萬的編劇執筆，以3天1集的速度進行火線改編，這種條件下創作出來的劇用腳趾頭想都知好不了。
這些年輕的創作者未必具有相關的行業知識，甚至未經歷真實職場。且不說前兩年貽笑大方的醫療劇中9%氯化鈉溶液，動輒商戰戲份也被搞得像黑幫火并，還不如寫點搶公章或者用蘿卜刻假章實在，畢竟真的發生過。專業不夠愛情來湊，如果恰好編劇連感情經歷都沒有，那么抱歉，職場和愛情只能都是「純屬虛構」。
第三，觀念陳舊。有的創作者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女性意識在現實覺醒，他們卻忙著遮羞造夢。一碗白粥的愛情糊弄年輕姑娘還不夠，遙想當年還有人忙不迭為熟女造夢——總有霸總放著智性戀不要，親力親為解救與社會脫節的往日富家太太。天上不會掉餡餅，愛情童話里可是想啥啥有。
二、「性緣腦」冤不冤？
從2017年開始盛行的甜寵劇脫胎于青春偶像劇，并非一無是處，但是卻經歷了片方急于捆綁和忙著割席的過山車式地位變化，個中緣由值得思考。
甜寵劇本身的情感觀念相較于以往的「三角亂愛」有進步，強調男女主人公雙箭頭始終如一的情感觀念，是當代青年價值觀的情感投射；另外甜蜜、寵愛、浪漫、喜感的氛圍也沖破了舊式愛情中傷春悲秋虐戀情深的固有模式，承擔起影視作品令人心生愉悅和放松的作用。當然愛情元素的融入也讓職場、軍旅、刑偵、醫療，乃至電競、漫改等新興題材的可看度和戲劇性都有所提升，這一點也毋庸置疑。
想說的是，性緣腦或者糖色，是甜寵劇的特色，而非原罪。
若要論「罪」，有三：
其一，硬生生把本該百花齊放的內容市場變成了含糖量超標的工業糖精生產線。營銷公司的文案策劃們做得最多也是最頭大的事情，就是接到項目后給劇中的CP起名字，「命運循環」「山珍海味」，既要符合人物關系，還要保證有跡可循，四字諧音梗多到分不清哪些是CP名，哪些是成語。
不論是片方授意，還是營銷公司躲懶，抑或認知上的局限——觀眾就吃這套，都是助長性緣腦成風的誘因。回歸到本源，最可能的還是，內容乏善可陳，只得硬打感情牌湊數。更可悲的是，愛情的維度千千萬，熟齡的智性戀、夕陽紅黃昏戀，乃至不算世俗主流的同性之愛、忘年之情，到最后都成了一樣齁甜的糖精。
其二，安全為上的迫不得已。行業內的共識是，寫愛情最安全，你愛我我愛你，在不背德的前提下說破大天影響也就是兩個人。但現實創作不都如此，都知《狂飆》《人民的名義》《沉默的真相》好看，個中血淚只有創作者知，多少次頭破血流的負重突圍。評論中有一位網友說得在理，環境因素不得不提。
其三，宣傳路徑和話術上的倒錯，導致觀眾產生被欺騙的憤怒。現實主義創作受到鼓勵，普通人成為故事的主角，日常生活應為創作的養料和藍本，這都沒錯。媚上與媚俗一樣不可取。明明只有生生世世的愛，就不要勉為其難吹噓家國天下蒼生大義；明明是幾個人的愛情，就不要硬和時代社會青年成長扯上聯系。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某種程度上《太陽的后裔》是個純愛的破鏡重圓故事，在愛情的維度之外，當總統向司令鞠躬，表示解救人質是軍人的責任，外交問題是總統的問題，此情此景下很難不為之動容并贊嘆其民族歸屬感和文化輸出的巧妙。
三、「理想愛情」長啥樣？
愛情這件事，有人心動于破鏡重圓，有人偏愛青梅竹馬，有的人喜歡熟齡的性張力、智性戀，也有的人能在青澀懵懂的愛情中放松沉醉，各花入各眼，看怎么寫。
如果是職業相關，離不開職場底色。「你守護國家，我守護你」的設定，不光只是一句響亮的slogan，還得是細水長流的戲劇場景。
比如電影《橫空出世》，講述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前后的故事，典型的主旋律影片。其中不僅有科學家、軍人的忘我奉獻，也有普通人的甜蜜愛情。陳瑾飾演的王茹慧與李幼斌飾演的陸光達是一對科學家夫妻，任務的機密要求他們對自己的至親都要保密，雖為夫妻，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伴侶何時來，何時走。愛情是兩罐隨身攜帶的咖啡，一個蔫巴的蘋果，和夫妻難得團圓時帳篷外刻意站遠了幾步的崗哨。
評論中還有人提到《重案六組》系列，季潔和楊震這對CP活了20年，劇本的設定是純CP，演員通過表演呈現出拉絲的「搭檔」關系。愛情的纏綿沒有喧賓奪主，反而為人物及其所處的行業增添了鮮活氣，這是職場中的理想愛情。
至于純愛，不論是奔放的還是含蓄的，干柴烈火的占有欲抑或內斂的「魚水之歡」，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導演的調度和演員的呈現，花式「咚」和各種「吻」落伍且俗套，強扭的瓜只能成就縮力，成不了張力。
最后的最后，討論完國產劇到底應不應該談戀愛之后，還想補充一句，單一僵化不該是創作和創作環境的常態，電視劇就該如同自助餐，好哪口的觀眾都可以被滿足。就比如：肯定也有一部分觀眾是渴望看到不談戀愛的國產劇的吧！
